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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誰還沒有來？林哲彥、蘇翊翔、王聿齡、邱湘雅......」亮妍邊看著擱在講台上的點名簿，邊唱名的同時不忘確認每個座位。
距離十點考試只剩不到五分鐘，卻還是有學生未到。
「……李謙……萬里洋還沒來嗎？」
遲到天王的位子竟然空無一人，亮妍不由得皺起眉頭。
奇怪，昨晚不是有特地提醒他今天有考試？怎麼……
十點前進入最後一分鐘倒數，一抹身影正好不疾不徐地從亮妍面前滑過，超級醒目的栗色頭髮讓人看一眼就能認得。
「萬里洋，你遲到了。」
「有嗎？現在時間是九點五十九分又四十七秒。」
好樣的！
忍住忍住，現在可不是和他爭辯的時候，雖然她的話幾乎都在嘴邊了。亮妍面無表情地將試卷逐一發下，提醒完相關考則後便正式進行測驗。
一天下來，已考完一半的共同科目，至於另一半則訂在大後天繼續進行。
接著等九點半一到，學生們幾乎是倉皇逃離，和平常沒啥兩樣。里洋才剛整理好背包，一如往常地準備到『過境』幫忙，在講台上的亮妍卻意外搶先一步踏出教室大門……怪了，一向都會留下來改考卷，總是最後才離開的班導，今天怎麼衝得比誰都快？
里洋雖然感到奇怪，但，這又干他什麼事？
不對，就在今天，他萬里洋有史以來破天荒地成了301最後一個熄燈的人，這事實讓他難以接受！
從明天開始，他絕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！
不情願地關上最後一盞燈，里洋連電梯都懶得等，索性走樓梯直接衝到一樓。
接下來連續幾天，亮妍像是變了個人似的，只要一下課就抱著背包往外衝，之前還會在課後和班上同學閒聊，或是針對課業多囉嗦個幾句，現在大家幾乎都是目送直到她消失為止。
「阿洋，最近班導是怎麼了？來去匆匆的，感覺好像很忙。」中午飯後，元朗硬是拉著里洋到隔壁便利商店買飲料，結帳時，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。
元朗也發現了。
自模擬考後第二天起，里洋就已發覺不對勁。雖然亮妍每天早上仍舊擔任他的鬧鐘，進補習班的時間也很正常，但她課後再也不留，所有考卷練習本等一律帶走，等到隔天上課時，這些需要批改的書卷又全數出現在講桌上。
可見，她是帶回家繼續作業了。
「她忙不忙對你來說很重要？」
「……」一時之間，元朗還真是答不出來「就……關心一下嘛！畢竟她也當了我一個月的備忘錄 ，還免費做了你一個月的鬧鐘！」
「等一下，為什麼你的聽起來像是一種服務，而我的就要收費？」
「喔~遲到天王想知道這當中差異嗎？別忘了，全班就只有你享有這種VIP級的待遇，若哪天真要付費，這也是天經地義、理所當然，絲毫不為過！」
頓時，里洋為之語塞，這論點乍聽之下好像還蠻有道理的。
「誰……教她自己要這麼雞婆…… 喂~該走了，一點半還有課。」
往元朗肩上用力一拍，里洋便自顧自地返回『名冠』準備上課。一到三樓，先是一個大轉彎，接著他的前腳才剛跨進教室，就與抱著一疊補充講義正要送去櫃檯的亮妍撞個正著。
只差一點，因為里洋的及時反應，講義才逃過遍灑滿地的命運。
「謝謝。」亮妍抬頭看了里洋一眼，沒再多說甚麼，抱著講義轉身就走；只是才走沒幾步，她突然間停下腳步。
「萬里洋，這次模考的成績排名已經貼在公佈欄，有空就去看一下吧……對了，雖然結果有些差強人意，但我想以你的能力，只要再加把勁做好準備，下次一定可以考好的。」
話一說完，亮妍再度轉身離去。
這，算是鼓勵嗎？里洋濃眉微微一挑，難以理解的看著她的背影。
想想昨天除了對他大呼小叫，還語帶恐嚇，說甚麼若總排名沒進前十就……
等等，雖然現在只剩不到十分鐘，但應該來得及回教室上課才對。


將講義重重往櫃檯一放，亮妍跟著跌進辦公椅。
哎~好累……這幾天，為了要趕在十點半前踏進家門，她幾乎是用衝的到車站，若真的來不及，也只能請小黃幫忙……總之，就是在和時間賽跑。
好不容易回到家，常常還得改完當天學生們的考卷或練習本，而通常這一改，沒到半夜一兩點是沒辦法休息的，這對一向作息規律的亮妍來說，經過這段時間的操勞，後果立即反應在臉上。
「亮妍，妳看起來好像很累，還好吧！」
潔心仔細看了看她的臉，「臉色有點白哎！這兩天我看妳一下班就不見人影，發生甚麼事了嗎？」
「臉色白……有嗎？哦~大概是因為晚睡的關係啦！」
「哎~是因為妳們班吧！301的各科老師每個都愛出一堆考卷，想也知道在這裡不可能會改完。我能想像那種不得不把工作帶回家的感覺，真的很討厭又無奈。」
「其實我剛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，上一任班導就是因為這個才離職……不過我覺得習慣就好，因為補教業的工作性質本來就是如此啊！」
沒錯，她一定要堅持下去，絕對不能輕易放棄，否則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。
「對了，上次妳突然請假，聽說有人看到妳出現在一間酒吧……真的假的？」
潔心突然將椅子靠向亮妍，這個小道消息憋在她心裡好幾天了，她想問清楚卻一直找不到合適時機，現在剛好四下無人，不問待何時？
「是誰告訴妳的？萬里洋？」好一個大嘴巴，分明是想公報私仇！
「不是啦！是鍾元朗，他還告訴我那天晚上妳的英勇事蹟……哦~所以，這是真的囉？」
「妳別誤會，我那天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才會請假，會約在那裡也是我朋友決定的，只是沒料到會遇到這裡的學生。」很好，鍾元朗，沒想到你這麼八卦，看我明天怎麼修裡你！
「妳真的好厲害哦！」潔心流露出崇拜的眼神，那種不畏艱難、為人民喉舌的正義使者，簡直就是英雌嘛！「我覺得自從妳接手301後，那幾個患有重症的學生一個個都在改變哎~像林哲彥和王聿齡，經常缺交習題練習；蘇翊翔上課老是在打瞌睡；邱湘雅呢，也不知道是誰惹到她，每次來上課都擺著一副臭臉；連遲到天王萬里洋也都……」
「哈哈……真的嗎？」
受到潔心的真心誇讚，亮妍瞬間提升不少自信，原本心中那些不確定，包括來自父親的反對壓力，在這一刻暫時全部消失。
她的努力，至少到目前為止，並無白費。

關上車門，計程車隨即揚長而去，只留下站立在家門口的亮妍。
準備好的鑰匙拿在手上，這一刻，她還是卻步了。
昨晚，俞爸刻意等她回家，在客廳，父女倆已不知是第幾次為了打工的事起衝突。
「叫妳把工作辭掉妳怎麼還不辭？都快開學了，現在還常常三更半夜才回來，怎麼？不打算念書了是嗎？」一提到這，俞啟德便一肚子氣！他無法接受才出差不到一個月，一向品學兼優的寶貝女兒竟然瞞著他背地裡打工，而且還是到補習班去當甚麼班導；讓他更無法理解的是女兒的動機，家裡甚麼都不缺，她只要把時間花在學業上，認真地讀書就好，為什麼要去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？
「爸，我知道我還是個大二生，所以我完全沒有要放棄學業的念頭；而且現在是暑假，打工對我而言根本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；至於開學後，我會轉成假日班，以不影響學校課業為優先考量，絕對不會讓你擔心……」
「是學生就該扮演好學生的角色，把讀書好才是最重要的；況且妳念的是日校，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這像話嗎？」
「爸……」
虧老爸還是留美教授，現在才發現他的思想竟是這麼古板，再加上個性固執，根本就無法達到共識。
這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，亮妍從未遇過非得要自己才能做決定的事，所以凡事都盡量順從老爸的意思；而如今，可真讓她徹底體驗到甚麼叫做溝通不良。
「大亮啊，好好勸勸你妹妹，別讓她再繼續這麼荒唐下去！因為我不但不會答應，而且絕對反對到底！」
「老爸……！」
俞啟德最後丟下這段話，就再也沒去理會亮妍，只見他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。
呃……只不過是從房間出來倒杯開水，亮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捲入這場紛爭。
「老妹，很辛苦吧！」
將手上那杯剛倒好的水遞給亮妍，做哥哥的終於還是開了口。
接過水杯，亮妍一屁股坐進沙發，面露一絲哀怨。
「你是指打工嗎？也還好啦，都做了一個多月，早就習慣了。」
「我指的是溝通，和老爸溝通……終於有想做的事，結果完全被否決的感受，很不是滋味對吧！」
「是啊~但又因為了解老爸的個性，所以……唉~怎麼辦啦？我快被煩死了！」
距離開學剩下不到一個月，這份工作到底還能做多久？其實亮妍也沒個答案。
總之，這是一條不被認同的路，而且在俞啟德眼裡，根本稱之為”誤入歧途”。
「俞亮景，你是支持我的吧！」亮妍把希望轉向大她六歲的哥哥。
「前提是妳沒玩過頭，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」亮景雖不正面否定，卻也語帶保留。「為什麼連你也這樣……」
現在看來，已經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了。
沒再多說什麼，亮妍憤而轉身，神情凝重地離開了客廳。